我时常会被问及是什么成就了一代吉他大师安德烈斯·塞戈维亚。我认为有四方面原因:1)精湛的技艺,2)他美妙的声音和变换无穷的音色,3)他对观众的感召力,和4)他的音乐修养(即理解音乐的能力)。事实上,所有技术上成就的取得和实践最后都指向一个统一目标:对音乐的诠释。技术是手段,理解才是目的。一部作品不朽的生命力在于,是否把个人的艺术表达倾注在音乐当中。
你能在塞戈维亚留下的精湛声音里,感受到音色、织体和格律处理的细腻之处。他留下的这笔艺术遗产,为钻研吉他的人们提供了模板,也为音乐理解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艺术家的这种特质,决定了以这个目标为路径,即将拓展一片新天地,而且会促使你关注如何开发自身独特的潜力。
每一个音符本质上都包括四大要素:1)音高;2)时值;3)音量;和4)音色。简单地讲,所谓音乐表现就取决于如何处理这四个要素。换句话说,音乐就是通过音高、时值、强度和音色的无数变化来传递内心情感的。作为一个吉他演奏家,只不过恰好具备了把握每一要素质量的能力。音乐家并非超人。比如钢琴师,能够把握好音的时值和强度,但也仅限于能控制好声音,没人能超越一定音高范围。观察一些名家的精彩表现,比如霍洛维茨、鲁本斯丁或帕德鲁斯基,也不过如此。
所以可以想象怎么可能在吉他上做到更丰富的变化呢。实际上塞戈维亚也认为“吉他之美主要在于音色的柔和和引人入胜,要论意境表达却很难与其他乐器媲美”。现在我们为了获得音乐这四个要素的变化,需要更深入的钻研。以下是关于怎样对这些要素作艺术处理的基本探讨和总结。
音高——要获取各种不同的音高取决于声音的振动。这里包括两种因素的变化:音速和振幅。通常情况下,振动速度慢幅度宽,得到的声音较为抒情,而振动速度快幅度窄则带来更为热烈的声音。你时常会根据你对音乐的感觉去调整声音的振动频率,从而带来更和谐动听的效果。当你“唱”出音来时,对振动的合理运用,会极大地帮助你增强音的延续性,帮助表达抑扬顿挫,提高过程处理的艺术表现力。从一定角度讲,这种表现不是刻意追求的,而是犹如天分一般随音起舞一样的自然流露。有时要根据和声的整体来确立振动,有时又是单个音的振动(表现为旋律的纵向流动)。
在两个音之间使用滑音,会在中间制造多余的音高,偏离了原有的音高。在早期音乐作品中,尽管演奏者对装饰音的使用都很慎重,但也对既定的音域有所突破,在原有的基础上丰富了变化。
时值——在处理节奏和节拍时,不同时值的把握决定了对音乐总体的感觉和判断。确定以哪种速度(比如行板还是快板)来使音乐进行下去,它的时值体现在每一个具体的音符中。此外,音还可以表现为断音(staccato)或者延音(legato)。你还可以做出渐快(accelerando)或渐缓(ritard或rallentando)的处理。你可以把某些音比其他音持续得更长,甚至故意超出指定的时值来达到特定的效果,当然亦可以比其他音更短,希利斯特.帕布洛.卡萨尔斯把它称为自由节奏(rubato)。
和弦以琶音形式展开,其时值以每个音为单位,不管其他的音行进多快,它的旋律由低到高都始终落在节拍点上。用琶音滚弦时速度是可以多样化的,有时需要做很快的琶音,有时又需要放缓,偶尔为了增加乐曲的表现力,甚至可以中断其中一个低音或旋律。
在巴洛克音乐里,你可能会碰到诸如双附点等不规则节奏的技术处理。
音量——音乐的力度类型主要从两方面比较:渐进性和阶梯性。渐进性的比较,比如从柔和(piano)到强烈(forte),或者从强烈到柔和的演变,也经常表现为乐段在上升音阶过程中的渐强,或者在下行音阶过程的渐弱。当然,创新更是一件有用的工具,所以有时需要融入打破大众化常规的东西去表现新颖的演绎手法。阶梯形的力度(abruptly)包括突强与突弱,则是突然间的从低到高或者相反。这个术语来源于羽管风琴,一种有高低两排键盘的乐器,一排声音宏亮,一排声音轻柔,在演奏时能产生并行的回音,经常用于不同音色的组合发音。
音量高低在纵向的比较更胜过横向的比较。通过调节和声进行的平衡来突出旋律,低音或中音。要分析声部之间的内在联系,找出其中的节点展现出来并非易事。一般情况下,旋律的音量都应该更高些,除非你想刻意表现低音或中音声部那些有趣的音乐运行,去吸引听众注意。有时旋律也可能在低音线上,这就需要你根据实际作出技术调整。要突出某个音,使用靠弦法是最常见的方法,这个方法弹奏强音(sfortando)也很能出效果。
音色——吉他音乐最富有魅力的特征之一就是能够表现音色的丰富多样(timbres)。从它调性排列空间的广阔来看,这件乐器在音色方面是无与伦比的。路德维奇.凡.贝多芬曾经把吉他描述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小型交响乐队”。吉他通常能够模仿出交响乐中的很多乐器----从明亮高亢的铜管乐到甜蜜宛转的弦乐。尽管它的发音力度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它富于变化的音色表现足以弥补这个缺陷。
用右手制造不同的音色主要通过三种方法。常见的拨弦算是其中一种,靠近琴桥处拨弦,可发出响亮的近码音,音孔上方发出的是柔和甜美的声音。其次,指甲的不同角度触弦也会给音色带来很大影响。指甲中部拨弦能产生明亮干脆的音色。指甲侧面(或更多使用指肉)拨弦,则带来温暖抒情的音色。最后,我们发现,拨弦的方向也决定了音色变化,往外拨弦会形成单薄的声音。朝着自己左肩方向的角度拨弦,使琴弦以平行于面板的方向振动,则能产生更加饱满的音色。这个角度发力,能带来最稳重的效果,同时也是最省力的方法。
在音色对比的表达中,左手也担任部分角色。同一个音在低把位处弹,其发音是响亮而单调的,在高把位处弹,就显得饱满而生动。其他一些左手技术,比如圆滑音和滑音,也会对音色产生微妙影响。
最后,所有的特殊奏法,包括泛音、拨奏、鼓奏、轮扫等,这些吉他独具的富有表现力的效果,都需要掌握制造特别音色的技巧。
总之, 你需要对以上四方面的质量进行综合衡量,才能取得最理想的成果。注意观察作曲家的表情提示,来理解乐曲的基本思路,再发挥你个人天生的创意去诠释你的理解。大提琴家格里戈.皮亚塔哥斯基曾经对我说,“你学到的只是技术,但艺术家的潜质却是天生的”。这是我在这本书里想阐明的一个道理,也是其他一些教师要告诉你的道理。塞戈维亚说过:“所有的艺术家归根结底都是自学成才的。”
关于音乐的理解,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说,“所有的音乐都是情感的表达,而人的情感从古自今都是不变的。即使形式和风格有所改变,但不影响人的内心的基本感受。单纯从概念上理解,容易使我们误认为所谓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就一定是理性的抑制人欲的,而浪漫主义时期音乐就一定要表达得感性富有浪漫气息。如此观点会给人造成一种夸张的结果:过于做作,对浪漫的乐曲缺乏有效控制,对严谨的作品又表现得死板呆滞,枯燥乏味。”他还说,“字典上关于对‘浪漫主义’的解释通常包含这层意思:流露或表达自己对喜怒哀乐的强烈感受。至今我还没有找出历史上哪个伟大作曲家不具备这些人性化的本能。难道他们所有作品都属浪漫派?难道那些演奏家们就只会根据情绪演绎音乐,而不愿去对古典、浪漫或其他风格音乐进行更深层次的思索?”音乐尽管融入了严格的内涵和技术方面的要素,但它最终要体现的还是人类灵魂的震动,和怎样引起听众内心的共鸣。
音乐表现技巧总结
I 音高
揉弦
1.速度
2.幅度
滑音
装饰音(震音、波音等)
II 时值
节奏(快或慢)
断奏/连奏(短音、断音/长音、延音)
渐快/渐慢
停留/持续(把音延长到超过规定时值)
自由节奏(根据音乐表现改变音的时值)
琶音和弦(滚弦)
不规则和带双附点的巴洛克音乐(不常见的时值)
III 音量
动态变化
1.渐进变化(渐强或渐弱)
2.阶梯变化(突强或突弱)
重音变化(强音)
声部平衡(突出旋律、低音或中音)
IV 音色
右手
1.拨弦的位置(脆音-靠近琴桥,柔音-音孔上方)
2.指甲触弦角度(脆音-指甲中间,柔音-指甲侧面)
3.拨弦方向(脆音-朝外拨弦,柔音-朝左肩方向拨弦)
左手
1.改变把位(脆音-低把位,柔音-高把位)
2.使用圆滑音或滑音。
特殊效果
1.泛音
2.拨奏
3.鼓奏
4.轮扫
5.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