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产业的2020年是中国年。
在疫情下世界音乐产业的哀鸿遍野中,中国音乐产业几乎是惟一还算“挺得住”的存在。这有中国音乐产业市场纵深够大的原因,也有其主要依赖流媒体形式的原因。掉头回望,会发现我们不是幸运者而只是幸存者。不过,对于音乐产业来说,“幸存”即为“幸运”。
一家欢乐,几家忧愁
英国音乐产业是世界音乐产业的重要力量,UK Music数据显示其2020年市场规模萎缩一半。美国也好不到哪里,两次公开声明“继续营业”的百老汇也在去年3月宣布关闭所有剧场,美国最大的表演艺术组织大都会歌剧院的音乐家、合唱歌手和舞台工作人员则遭到解雇或停薪处理。至于意大利,就产业而言已经是上个世纪的音乐老故事了。
2020年中国上半年的现场演出也处于停摆状态,全演艺行业都迫不得已进行线上尝试。国家大剧院上演了一系列线上音乐会,累计点击量突破十亿大关。各地大型剧院也在做在线媒体的努力,但这都不产生经济效益,和“产业”无关。并且这些尝试并没有催生新的音乐美学,毕竟大型剧院在互动性、游戏性、“做剧”性方面具有先天不足。
流行音乐生来就衔着电子传媒的奶嘴,顺势就玩起了“沙发音乐会”“天台音乐会”“晚宴音乐会”“livehouse直播”等多种形式。然而,即便这些在线音乐演出都有打赏渠道,但是对古典音乐家或缺少硬核乐迷的普通流行音乐家来说还是入不敷出。不得不说,乐迷仍视线上演唱会为疫情期间的“特供环节”,商业转化仍然不明朗——哪怕北京某知名夜店连续3天“云蹦迪”直播后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赚取了332.36万元打赏。
数字音乐一枝独秀。艾媒咨询数据显示,中国数字音乐市场规模保持稳定增长态势,2019年是250亿元,2020年则增至293亿元。数字音乐加快了与5G、8K、AI等前沿技术的融合,各音乐平台发展线上新形态,如线上演唱会、3D虚拟形象直播等。当然,对于数字音乐来说,2020年最大的“机会”来自疫情,疫情之下“同一世界,团结在家”。但疫情也让我们荷包有些瘪,不仅支撑不起更大的盘子,而且影响今后的可持续发展。
两棵大树,寸草难生
“虾米音乐”终是没有挺过这个寒冬。这个中国音乐江湖中曾经的“大只佬”沦为小虾米都是肉眼可见的真相——即便这只虾米还在吐泡泡,却已是“社会性死亡”。阿里财大气粗,在音乐江湖里也招数使尽,但结果还不是不如人意。阿里流年不利,前有阿里音乐CEO杨伟东被判7年徒刑,再有上任后人气一路走低的阿里娱乐战略委员会主席高晓松,临到年末整个集团又被“反垄断”重重一击。
音乐产业江湖波诡云谲,网易云音乐也不得不放下专业身段,在这个冬天推出“全新8.0版”。新版本颠覆了原来的熟悉界面,将导航栏移到底部,各个按钮的顺序重置,还增加了“播客”和“K歌”板块,五大导航里有三个都要拉着你“社交”。这到底是扬短避长还是与时俱进?要交给时间来解答了。2020年8月,网易云音乐和抖音正式宣布达成合作,共同致力于“音乐+短视频”内容生态建设,这倒确确实实是浩浩汤汤的大势。
隔壁的腾讯音乐娱乐集团(TME)建立起QQ音乐、酷狗音乐、酷我音乐、全民K歌四大产品矩阵,并凭借强大的资金支撑构建起版权屏障。当然,更重要的是,腾讯把客户引流到TME很方便。但也可以发现,TME和网易云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大了,留给个性小公司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音乐有风险,入市须谨慎。
三思后行,谨慎乐观
音乐产业需要行动。但放眼下一个十年,中国音乐产业更需要的是具有省思的行动,谋定而后动。
中国音乐产业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需要省思。世界处在一个分水岭,音乐产业也处在一个分水岭。中国音乐产业尤其是数字音乐产业抓住了机会,跃升为世界音乐产业的承重性支柱,甚至执其牛耳也指日可待。但是“跟着走”已经行不通了,TME和网易云以及快手、抖音们要做好“带头走”的准备了。在“如何带好这个头”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如何迎接《反垄断法》2008年颁布以来在2020年的首次大修?
音乐产业还是充满机会,但是风险更大、收益更少。在世界的映衬下,中国音乐产业的业绩表还算好看。但更要看好“好看”下面的危机。首先依然是人才危机,在创新能力、吃苦耐劳和教育支持三方面我们都不具有优势。第二,下个十年越来越具力量的“反垄断”也不支持数字音乐现在的业绩表。第三,也是更根本的,是地球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负担人类高消耗的生活方式——哪怕科技还在发展、生产力还在发展。世界必须转型,而这个转型与当前的经济运行方式相悖。
中国力量会越来越凸显,但这不见得是我们在上升,而主要是世界在下降。疫情期间所谓的“疫情后报复性增长”已被证明只是商家别有用心的忽悠,世界整体进入下行通道后对文化消费的打击肉眼可见。未来十年、未来三十年,中国的发展将与几十年来我们的经验相悖:经济不再是直线式增长,消费能力不再是直线式增长。
这时候,无论是中国音乐产业还是我们自己,都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灵魂三问:你可以依靠谁?谁可以依靠你?你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