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音乐有什么用?有“音乐神童”之誉的莫扎特,小时候被父亲当作摇钱树,到处露脸的同时,也为家庭挣得了财富。这大约是世俗眼中学音乐最大的用处——名利双收。但是,如果不具备登台表演的才能,只作为一个欣赏者,听音乐有什么用呢?可能大部分人会回答,没用,听音乐又不能当饭吃。不少人都有小时候沉迷音乐时被大人强行终止的经历。是的,听音乐确实不能当饭吃。但是心情不佳吃不下饭的时候,是不是想去听点音乐呢?这不就是“当饭吃”了吗?
最近读到蒋方舟的一篇文章《记住那个吻》,文章开篇的问题就是:读文学作品有什么用?文学不能让你变得更成功,不能带给你快乐,也不会让你知道如何更好地与人相处,不会教你怎么谈恋爱。蒋方舟认为读文学作品是为了获得一种情绪,比如感动得嚎啕大哭,或者恐惧得毛骨悚然。我觉得,这个观点用于听音乐更为恰当。要论情绪的体验,没有比音乐更加丰富的了,人类的各种情感几乎都可以在相应的音乐里找到共鸣、获得宣泄。
这篇文章里,蒋方舟用一半的篇幅写了契科夫的短篇小说《吻》:一个其貌不扬的士兵去参加一场舞会,由于自卑不善交际而离开舞场,因为迷路,走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却意外获得一个等待情郎多时的女人热烈的吻。开始,这个士兵忍不住向别人讲述这段经历,遭到别人嘲笑以后,这个吻被封存在士兵的内心,成为一个永久回忆。读过这篇小说的人,人生中的每个吻好像都变得丰富了,我们从“没什么好说的”平淡生活中获得了解救。
音乐作品有表现“吻”的吗?当然有,还很多。有一首意大利歌曲就叫《吻》,是经典的美声歌曲,俄罗斯也有一首流行歌曲《亲吻》。中国的就更多了:《月亮代表我的心》里有一句“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纤夫的爱》里是“让我亲个够”,还有《***吻》《吻别》等。
器乐曲里有“吻”吗?也许有,也许没有,要看我们怎么理解了。音乐的非语义性和不具象性决定了器乐并不能具体描述接吻这件事,但器乐可以表现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比如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其中“十八相送、长亭惜别”一段,大提琴与小提琴如泣如诉的缠绵对话,就是一场依依不舍的“吻别”。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发现,音乐可以表现出比文字更为高级的情感,当文字停止的时候,音乐就登场了。
如果说,文学扩大了个体的人生经验,让人领略到了现实生活中未曾经历的故事,那么音乐则丰富了个体的情感体验,喜怒哀乐都可以借助音乐得到释放,其对心灵的滋养和对心理的治愈无可替代。
听音乐应该成为必不可少的生活方式,但是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工作压力、各种媒体对注意力的分散,加上疫情的困扰,如果能做一个调查,得到的大数据应该是业余音乐生活质量的严重滑坡。不仅进音乐厅的观众少了,在家能够听音乐的听众在人群中的比例也不会太高。在“音乐大国”德国,30岁以上的人群中业余从事音乐活动的尚且只有13%,我们国家肯定不足10%,甚至更低。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确切数据还需要专门机构的调查。
在我的记忆中,磁带流行的上世纪80年代,听音乐的人在我国达到了一个高峰。连农村也基本上家家都买了录音机,高级一点的是双卡录音机,可以对录歌曲。如果暂时买不到好听的磁带,人们就会从别人那里借来录下来听,虽然音质差了点,但也乐此不疲。我在1986年前后,就翻录过好几盒克莱德曼钢琴曲。那时候,走进每一个家庭,几乎都能听到录音机里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也没人说“听这些歌有什么用”。那时的人比现在幸福指数高,我是相信的,因为虽然物质生活相对并不丰富,但人们的精神生活比现在富有。
听音乐有什么用?只有我们摒弃功利思维,不去想有没有用,而是把听音乐当成一种生活习惯,自然而然地每天都听上一段的时候,情感上、精神上的给养就会源源不断地得到满足。那真的就像一日三餐了,谁还会问“听音乐有什么用”这种低级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