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受疫情干扰,但整个暑期国内的钢琴比赛赛场依旧繁忙,钢琴热持续。在大大小小的钢琴比赛中,不少较低龄参赛选手上手就是肖邦《第一叙事曲》、贝多芬《“热情”奏鸣曲》三乐章、李斯特《钟》、肖邦练习曲(作品10之2、5,25之2)等,而这些曲目通常是中学生甚至本科生才会弹到的难度。面对这种过早、过难、急于求成的趋势,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教授、钢琴演奏家赵聆表示,学音乐的初衷是因为喜欢音乐、爱音乐,超前学习的孩子们很难真正享受音乐。
学音乐的初衷是享受音乐
艺术本是百花齐放、争相斗艳,无对错可言。但在赵聆看来,教琴和学琴都应该科学而有规律。在教学中,她常常强调学习钢琴的规律和过程应该是:会站、会走、会跑,然后会唱。“要让他们慢慢明白路怎么走,怎么一点一点学进去。学习的过程就是要这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前走,不要想着还没站稳就要跑。谁都不可能一步登天,学习知识不可操之过急。基本功训练没有捷径,不能跳级。”赵聆表示,即使所有孩子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也不可能同时到达同一个终点,作为老师要循序善诱、因人而异。
赵聆称,低龄琴童过早去学一些超越他的年龄和理解力的曲目,就如同让他小小年纪就去演一部莎士比亚的经典名剧一样,也许他可以把台词生搬硬套背下来,但完全无法理解和体会其中的含义。“奥运会冠军为了提高0.02秒,都要作长年的训练计划。如果在赛场上的孩子们只忙于应付各种难点,忘记了对音乐的喜爱和乐趣,这样学音乐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吗?”
童子功要打得正
从2021德国汉诺威吉泽金钢琴精英邀请赛,到即将拉开帷幕的第十届施坦威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等,赵聆一如既往地以评委会主席的身份出现在各大钢琴比赛的现场。在施坦威评委探讨会上,被问及琴童和家长应该以何种心态对待比赛时,赵聆表示,准备比赛的学习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老师要根据学生的水平和能力“量体裁衣”,选出既能表现学生的优势,又扬长避短、有的放矢的曲目。家长应该是老师的好助手,在家督促孩子练琴、保证练琴效率的同时,遵循、执行老师的要求,协助训练,克服解决技术难点,使学生最后能得心应手、有信心地弹奏出完整的作品。
常年担任国内外重要钢琴赛事评委的赵聆,也透露了自己的评选标准,“比赛评分是全方位的,演奏是否完整、完美,品味和质地如何,难易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赵聆的母亲凌远、父亲赵屏国都是知名的钢琴教育家。父母对不同学生因人而异的教学方式,也让她深受启发。凌远曾表示,学琴要学会坐“冷板凳”,要踏实不能浮躁,作为老师不一定要求学生在跟自己学习阶段就一鸣惊人,而是要潜心打好基础,是金子总会发光,“我的工作宗旨是,为学生指出一条阳光大道,让他们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继续走下去的路。使他们越来越喜欢钢琴、喜欢音乐、喜欢练琴。”对此,赵聆深表赞同。
赵屏国被称为“钢琴老师中的伯乐”,慧眼发现了郎朗的潜力和才能之后,将他引领进入了专业学习钢琴的最高学府,并且对他破格培养并随时“增加营养”——创造一个又一个开音乐会和参加比赛的机会,将初出茅庐、不懂外语的郎朗首次带出国门,陪他走上德国埃特林根国际青少年比赛和柴科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的冠军奖台,为郎朗日后的成长和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在德国工作生活期间,赵聆家里小花园里冒出了一个桃树的小树苗,但是院子里的太阳光总是倾斜的,以至于小树苗长起来后也是倾斜的。赵聆没舍得把它纠正过来,直到它开始开花结果,树干长到巴掌粗,哪怕用皮带紧紧勒住试图把它掰回来,也已完全无济于事。赵聆感叹道,“学琴也是如此,童子功一定要打得正。”
“我们仨”
赵聆与父亲赵屏国、母亲凌远
最近,“小树苗”的故事被赵聆写进了自己的公众号“聆技艺动”之“我们仨”的连载中。虽然赵聆一家有五位钢琴家,但“我们仨”主要讲述爸爸赵屏国、妈妈凌远和赵聆这个“钢琴家之家”中与众不同的家庭生活,其中穿插分享了很多钢琴教育理念。在提到写作“我们仨”的初衷时,赵聆说,“这个主意盘旋在脑海里很久了。总觉得爸爸妈妈和我,尤其爸爸妈妈会很有‘写头儿’。爸爸去天堂了,我一直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想念他,记录我们一家人一起幸福而美好的岁月?”于是今年在父亲节当天,赵聆开设了自己的公众号并发出了“我们仨”的第一篇《Forte&Piano + me》:帅气优雅、温柔坚定的爸爸是Piano,豁达爽快、通透正直的妈妈则是Forte。“Fortepiano(意大利语,译为钢琴)或是Pianoforte(意大利语,译为刚柔并济),都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人。爸爸妈妈永远是我眼中最爱、最美的风景!一家一世界,爸爸妈妈在各个方面,不仅触键不同,各自的方式方法也截然不同。无论是热烈密集的教导,还是舒缓柔和的疏导,条条大道的尽头都是罗马。在我心中,爸爸妈妈最难能可贵的是,始终如一忠实于自己的心,忠实于职业道德和做人准则,一辈子朴实无华,踏实诚实,真诚,音乐至上。”
生长在两位钢琴教育家组成的家庭中,哥哥赵威和妹妹赵聆的音乐起点是一般孩子无法企及的。2岁的赵聆就被爱听唱片的哥哥熏陶出一个固定音高的耳朵并学会了吹口哨,吹的是贝多芬的交响曲和德沃夏克的小提琴协奏曲。音乐学院老家属楼和教学楼比邻,听上课、听练琴、听音乐就成了他们日常的耳濡目染。虽然比起弹琴,小时候的她偶尔觉得还是翻窗户出去爬树更好玩儿,但学钢琴对她来说还是源于“太喜欢”,是水到渠成,而四手联弹是赵聆小时候最期待的“奖励”。“偶尔生病了,或者是我练琴练得好了,或者是帮助奶奶做了家务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就会奖励我,和我一起玩儿四手联弹,而且想弹什么都可以,弹多久、重复多少遍都随我。所以我练琴都是我表现好赢来的!”回忆起练琴的岁月,赵聆说妈妈从附小一直到大学二年级都是她的主课老师,弹不好的时候非常严厉,上课“挨了剋”回家却被格外疼爱。每到音乐会、比赛,登台前几乎总是“全家总动员”,“爸爸妈妈哥哥他们三个人都很厉害,比我强太多了!不过那时候他们的鼓励挺‘抠门’,现在想想很有道理,鼓励是要讲究时机的,鼓励错了地方,适得其反。”
与善于写作、文笔流畅的爸爸比起来,***灵感更来自于聊天,兴致来了能聊出从小到大的许多有趣经历,有时一语惊人,赵聆就赶紧拿录音笔记录下来。无论赵聆出差时回家多晚,妈妈都会等她回家才肯去睡下,有时大半夜娘俩儿忽然会聊出很多精彩的故事。在赵聆看来,妈妈是性情中人,感性而随兴,有时面对专程安排的采访,会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啊,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她也养成了随时记录和整理的习惯,和妈妈聊完会把录音做成一个小标题,记录在手机里当作灵感保存。随着这些记录越来越多,“我们仨”的故事也应运而生,每一篇都让人觉得细腻温暖而丰富。在赵聆看来,家庭、音乐、钢琴和生活在他们家是“择不清楚”的,“因为爸爸妈妈不只会教钢琴,他们还有很多面,是爱生活、享受人生的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