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还会记得看完《三体》的那个秋夜,我走出家门,在小区里盘桓。铅灰色的上海夜空几乎看不到几颗星星,但在我心中却仿佛有无限的星光在涌动。这是一种奇异的感受,我的视觉听觉和思维好像都被放大,重组和牵引,指向一个浩瀚之所在” 当我在喜马拉雅APP中听到这一段时,立即被吸引了。“这是复旦大学中文系严锋教授在《三体》前言中一段话,”主播用崇拜的语气讲述着…
严锋教授,是过去与我们一起弹吉他的那个严锋吗?一定是他!我忽然想起这样一个梗,据说美国总统奥巴马看完刘慈欣的《三体》前两部后,欲罢不能,竟然托关系走后门,从中国拿到尚未出版的第三部手稿,先睹为快。嗯嗯--也许当时刘慈欣正在找严锋教授写序言呢,我这样猜想。
三十多年前,我刚刚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工作,那个年代的小城市,更是一片文化沙漠,大学期间在培训班上学习一点古典吉他,回到老家后立即有了知音难觅的感觉。于是设法认识了当地文化宫吉他高手华国强老师,他就是严锋在他的文章《伟大的独奏》所说南通吉他第一高手。渐渐地,很多吉他爱好者开始聚拢到文化宫,我们搞每周沙龙,参加濠滨夏夜表演,到大专院校巡回,与当地美资企业的外籍员工(一名爵士吉他高手)交流。更重要地是我们与外部吉他协会也有了沟通。邀请赵长贵老师来通作了一个多月的讲学。这一系列的活动,酝酿与催生了南通市职工吉他协会的诞生,作为当时协会秘书长,自己积极参与其中,与他们中许多人相知相识,并成为自己人生中永远的朋友。
也就是在那个期间,我们认识了严锋。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语调不高,慢条斯理,却每每语出惊人。他在南通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就像掠过的清风,很快离开了我们这个小城市,却给大家留下深刻记忆。记忆中的严锋更像是一个传说,是父母用来教育子女所说的那种“人家的孩子”,那个年代尽管我们中许多人也都大学毕业,但严锋是当地的文科状元,更气人的是,据说高考那几天,他还要天天忙着回家给自己烧饭,结果一不小心还是考中状元。
三十多年前,南通文化宫二楼小会议厅内,严锋进行了一场个人独奏演奏会,演奏的每首作品,他都会有一番详尽地解说。据说他自幼就有过钢琴基础训练,对音乐的理解和视谱演奏能力早在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爱好者之上。并且大学期间就与国内外许多吉他大腕有过交流,因此对于乐曲,他总是有着超出常人的见解与细致入微的体会,更重要的是他的语言表达精确,不亏是中文系出身,常常让人感受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快乐,他的演奏紧紧地抓住了在场的听众。记得他当时还演奏与讲解了约翰威廉斯改编的《卡伐蒂那》,“连续的大把位与大横按,要将旋律与分解和弦层次清晰而又流畅的表现是很有难度的”我记得他当时这样说,以至于在很长的时间内自己一直将这首曲子视为畏途。
虽然大家都是吉他爱好者,但严锋对吉他优点自有他独到的评论:吉他具有许多其它乐器所不具备的优点,首先是便于携带,既能独奏又能多声部合奏,同时吉他是抱在怀里乐器,演奏者与乐器间就像爱人一样有一种亲切的交流,而且发音是直接从你的指尖上出去的,(而不是间接通过各种传导)就像唱歌用你自己的喉咙那样。总之,他的话语总是那样具有魅力,令人信服。
后来我读到严锋写的《伟大的独奏》,他写出了他与吉他的情缘,他对吉他的热爱。尤其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南通最早的吉他江湖,他以武侠小说手法,讲述自己吉他生涯早期,对南通高手认知与膜拜,并且受到高人点拨后的心理震憾,文章丝丝入扣,层层递进,吊足了读者的胃口。但在第一高手出场时,剧情却发生激烈反转,让读者如同坐上过山车,读来饶有趣味。不过我还是稍稍地为文中的第一高手华国强老师鸣一下不平。当初吉他协会之所以在文化宫成立,与华国强老师当时在南通吉他界旗帜作用是分不开的。华国强是上海人,长我们十岁左右。自小跟一位印尼华侨邻居学习吉他,年轻时背着一把吉他下乡贵州,知青返城时准备在南通过渡,没想到从此落地生根,却成为南通最早会弹吉他的人。可能是老师所教 或因工作所致,反正他从不留一点指甲,所以演奏古典吉他时音色会比较特别。其实早期吉他就有“指头派”与“指甲派”争论,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不管什么技术流派,音色至上。
当我们知道严锋的父亲竟然就是音乐爱好者耳熟能详的辛丰年先生时,不禁肃然起敬。辛丰年是其父严格的笔名,英语“交响乐”的中文音译。我们这个年龄的音乐爱好者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这个名字。辛丰年先生一生酷爱音乐,酷爱书籍,他从音乐中领悟人生,对音乐有着深入的思考与独到的见解。他的晚年写了很多随笔文章,不仅滋养了一大批国内喜欢古典音乐 的读者,也成为诸多西方音乐爱好者的宝典。
文革期间,严锋很小就跟随父亲下放农村。父子俩住的是漏雨的草屋,吃的是粗茶淡饭,辛丰年先生却始终带着他们的唱机和唱片,从音乐中找到支撑内心的信仰与抚慰。也给幼年的严锋带去艺术的启蒙与较早的人生的感悟。作为同龄人,过去除了钦佩之意外,多少带着几分不敢望其项背的怅然,而今终于释怀。心里暗自称赞:多么了不起的父亲!
前些年,我们终于建起了“吉他协会老友群”,大家虽然不能时常见面,但却始终能够微信群中保持交流。我们才逐步了解到严锋除了复旦中文系教授的头衔外,还是科学杂志《新发现》主编,更还有着“音乐评论家“”资深电脑游戏玩家“”电子阅读器发烧友“”IT产品评论家“等多个标签。在平时的交流中,你会发现他爱好极广,而且思想前卫,着迷于新科技产品。他经常在我们的”老友群”中非常专业聊起如何使用录音声卡,蓝牙音箱,VR眼镜… 一次群里聊起了耳机,他兴致勃勃地推荐了多款国际品牌及型号,并且能够清楚地对比出他们的优劣和使用感受。说到高兴处,他还转发了一篇当年对一款顶级耳机的评测文章,其中内容已经淡忘,只记得那款耳机价值人民币二十多万元,是他从朋友那儿借来,但他洋洋洒洒写了很长的一篇文章,他的评测并非专业杂志上那得数据罗列,而从中透射出的是他的那种痴迷,那种激情。上海疫情封禁期间,他在“老友群”里播放了一段黄浦江上航拍的视频,大家都很惊异,问他是如何能够走出家门,他很得意告诉大家,这是他制作的一段虚拟视频。 严锋还是一位热爱生活充满生活乐趣的人,他经常谈论哪家店里的鱼汤面条味美汤鲜,谁家铺子里的烧饼香脆可口,又是谁谁家的豆腐粉丝,凤尾鱼罐头如何如何....各种小吃美食,他总是如数家珍,津津乐道,而且还写进了他的文章。他回南通时,老友们相聚在吉他协会昝会长锅里岩饭店,每首菜上来时,他总要认真地拍照,一边吃一边大声地评价与称赞,搞得众人胃口大开,大快朵颐。
玫瑰木古典吉他乐团,由老友群中几位朋友牵头发起。他们中几位,经过多年的奋斗,居然成为当地较为成功的企业家,实业家。他们究竟是被实业耽误的演奏家?还是被吉他耽误的实业家?前几年赵长贵老师来南通访问时也对此也啧啧称奇。因此,做最好的演奏对于玫瑰木吉他乐团来说,这是一种追求,更是一种情怀,这也是玫瑰木古典乐团成立的初衷。重要的事项自然离不开重要朋友,虽然身处异地,严锋教授还是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目前 乐团正在积极准备曲目,献礼辛丰年老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