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在全世界各地蔓延得愈来愈严重,除了各大演出机构关门歇业外,有关夏天的古典音乐节是否还能照常举行,这正在成为举办方举棋不定的头疼之事。特别涉及到票务的售卖等,如果疫情的发展判断不清,后续工作都无法展开。最主要的几个,逍遥、拜罗伊特、萨尔茨堡等,除了拜罗伊特,其他的都还在观望。
英国伦敦BBC逍遥音乐节上周发表声明希望今夏还能继续举行。为了确保演职人员和观众的安全,他们将推迟宣布其演出季,正式的逍遥音乐节指南书和门票也许会在原定的5月16日后发售。他们正密切关注最新的疫情发展和政府指导,并将在5月底之前更新逍遥音乐节125周年纪念活动计划。
萨尔茨堡已取消了复活节音乐节。关于夏季的音乐节,本来今年是百周年大庆,原计划一大拨重量级的明星都会赴会,节目也精彩纷呈,所以要取消7月18日至8月30日的音乐节,真的是好犯难。最新的声明是到5月30日决定是否举办夏季音乐节。
奥地利的布雷根茨音乐节虽然表明还将按原计划于7月22日至8月23日举行,但也附了一句话,也是到5月30日最后再最终确定。(因为今年的《弄臣》是去年演的,所以布雷根茨标志性的湖上舞台搭建工作不需要重起炉灶。)
而直接明确表明取消的,除了爱丁堡艺术节外,1951年后从未中断的德国拜罗伊特音乐节也已宣布取消举行。音乐节总负责人兼总导演、瓦格纳的曾孙女卡塔丽娜·瓦格纳宣布取消本应于7月25日开幕的2020夏季拜罗伊特音乐节。所有今年音乐节已购买的票可以直接用于明年音乐节。今年的重磅大戏、全新场景制作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将延至明年上演。在瓦格纳的亲自推动下于1876年开幕的拜罗伊特音乐节,一百多年来除了动荡的19-20世纪之交,以及二战及之后的几年,1951年后从未间断。
说到二战中也未中断的古典音乐演出,我们不得不说说《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这部又称“列宁格勒”的交响曲,是肖斯塔科维奇获得世界性声誉的作品,就是在二战的炮火中上演的。
1941年德军围困列宁格勒,肖斯塔科维奇也参加了消防队。他身穿消防服,头戴防火头盔的照片后来刊登在《时代》杂志的封面上。1941年的9月,德军彻底封锁了列宁格勒,苏联诗人吉洪诺夫这样描写被围的列宁格勒:“灯火管制下的座座大楼,犹如预示着不详的噩梦。列宁格勒铁灰色的夜晚,到处是戒严带来的寂静。但寂静骤然被战斗代替,警报号召人们英勇上阵。炮弹在涅瓦河上空呼啸,座座桥梁被烈火吞噬”。1941年12月肖斯塔科维奇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完成了这部作品,他后来回忆说:“音乐以不可遏制的速度从我的脑海中迸射出来”。
1942年3月5日《第七交响曲》在古比雪夫首演,同年3月29日又在莫斯科演奏了这部作品,五个月后,《第七交响曲》的乐谱被空运到列宁格勒,此时的列宁格勒饿殍遍地,排练的乐手有些甚至是被担架抬进来的,1942年8月9日,当德军计划攻克列宁格勒时,《第七交响曲》第一次响彻在列宁格勒城市的上空,“第七”被看作是一部全景式表现战争的音乐作品。全曲四个乐章,规模宏大,波澜壮阔,主题在交响乐的整个过程中成长、生发、蔓延,让我想起苏里科夫那些恢宏的油画里表现的苦难、群像和历史。第一乐章管乐吹出优美宁静的旋律被敌人入侵的主题打断,预示着战前美好安宁的生活被破坏。“敌人入侵主题”赫赫有名,连绵不绝,步步紧逼的小军鼓由弱到强,犹如敌人的铁蹄,最后铜管乐加入,敌人大兵压境,苦难的城市,不屈的人民。
演出不但在苏联也在盟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是二战时期苏联文艺的最高象征,苏联在全球宣传了《第七交响曲》的创作环境:写于德军炮火下的列宁格勒。《第七交响曲》在国外的首场演出是在英国,当《第七交响曲》在艾尔伯特大剧场由亨利·约瑟夫·伍德爵士指挥首次演出时,受到六万听众狂热的欢迎。在美国,名指挥们为首演权你争我夺,最后由托斯卡尼尼首先得到总谱,是摄在胶卷上由军舰带到美国的,纽约无线电城首次播出了这部作品。尽管肖斯塔科维奇本人并不认可托斯卡尼尼的指挥,认为什么都不对头,精神、性格、速度都不对,但并不妨碍美国听众对“肖七”的热爱。
在那些年里,西方听众通过照片、杂志封面和画像认识了肖斯塔科维奇。斯大林把它宣传为苏联人民“无坚不摧的勇敢精神交响曲”。肖斯塔科维奇自己也顺水推舟地附和,他曾把每个乐章都加了标题,第一乐章:“战争”,第二乐章:“回忆”,第三乐章:“祖国辽阔的大地”,第四乐章:“胜利”。但在他死后出版的自传中,终于可以看见肖斯塔科维奇无所顾忌所表达的心声,他说:“《第七交响曲》是战前设计的,所以,完全不能视为在希特勒进攻下有感而发。侵犯的主题与希特勒的进攻无关。我在创作这个主题时,想到的是人类的另一些敌人。肖斯特科维奇的朋友,指挥穆拉文斯基回忆说,当他在1942年3月从收音机上听到《第七交响曲》的“进行曲”时,他认为作曲家创造了一个普遍性的愚蠢的、极其庸俗的形象。从纯音乐的观点看穆拉文斯基的印象并非毫无道理,“侵犯主题”吸收了莱哈尔的轻歌剧《风流寡妇》中的一首流行曲调,而这个“愚蠢又庸俗”的形象正是作曲家想要表现的“敌人”。肖斯塔科维奇说:“我毫不反对把《第七》称为《列宁格勒交响曲》,但它描写的不是被围困的列宁格勒,而是被斯大林所破坏,希特勒只是把它最后毁掉的列宁格勒。”事实上作曲家多次强调第一乐章充满安魂曲风格的哀思情绪,第二乐章的“回忆”旋律紧张,好像并无多少甜蜜,第四乐章的“胜利”也是荒唐话。战前并没有像官方宣传的那样一片光明和无忧无虑,而是充满了饥饿、恐惧,大批人在斯大林的大清洗中丧生。或许我们可以把《第七交响曲》看作是对极权之恶的控诉和抗争。
今天,在疫情围困之下,人类的命运正在受到挑战。此刻我们听“肖七”,或许也能让我们更加团结,让全世界的人民一起携手去突围,去战胜病毒!